6月24日上午，2023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北京召开。南京中医药大学段金廒教授牵头的“经典方剂类方研究模式与中药配伍禁忌规律性发现的关键技术及应用”项目荣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
早在20年前，刚刚被调到南京中医药大学工作的段金廒就在思考，中医方剂浩如烟海，仅南中医主编的《中医方剂大辞典》中就收录了近10万首方剂，“如此庞大的方剂体系是如何衍化的？其中有什么规律性？”这一系列问题成为他研究的初衷。经过近20年的努力，段金廒及团队创建了基本方与衍化方的典型性与系统性、结构特征与衍化规律、功效取向与机制差异、功效物质与量－效关系的四层次经典方剂类方研究模式；构建了客观反映方剂类方病症、结构、功效、物质、量效五单元的关键技术群。
以四物汤为例，这是由当归川芎、地黄、芍药四味药物组成的经典补益方剂。历代医家以四物汤为基本方，依据证候特点衍化形成系列的四物汤类方，尤其是在妇科病症中得到广泛应用。段金廒教授带领研究团队，针对四物汤类方在治疗妇科血瘀证原发性痛经的方—证—病特点，开展四物汤及其衍化方用于原发性痛经的功效特点与据证衍化关系，揭示其生物效应、作用机制及其功效物质基础，为临床应用及创新药物提供了可供示范推广的研究范式。类方研究模式也在三拗汤类方研究中得到了成功实践，系统阐释了该方及衍化方在气道高反应性疾病的功效特点、作用机制、功效物质基础及其衍化关系。创制了国家中药新药三拗片，产生了显著的经济和社会效益。通过深入研究，同时阐明了基本方与衍化方针对证候与疾病两相不同时段的特定量－效关系及生物学机制，为临床药物有效性和新药创制提供了关键抓手。
该项目另一个重要创新成果是配伍禁忌。“中药的核心就是配伍，配伍得当可以增效减毒，配伍增效可以获得1＋1＞2的效果，而配伍不当则可能适得其反。”段金廒强调，中药配伍的有效性与安全性是涉及国计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如果药物配伍不当反而可能产生毒性反应或副作用，古代医家在实践中总结出中药“十八反”，至今为临床所遵循，但其科学内涵仍是中医药现代化中迫切需要阐释和解决的重大问题。
基于中药配伍禁忌特点，系统构建了符合中医药量－毒－效特点的中药配伍毒效表征技术体系；发现了系列中药配伍禁忌形成的规律性，如发现了功效取向类同、植物基原相近、化学成分结构类似的药味配伍，具有共同的禁忌特征和规律性；发现了影响毒性成分体外溶出及体内暴露的配伍增毒规律以及配伍禁忌存在剂量／配比“毒－效”拐点等。段金廒团队又发现了在临床配伍应用中，经典配伍禁忌随病症条件不同存在宜忌转化，在名医大家的用方中仍会出现禁忌组合的应用，如附子和半夏合用可能产生一定毒性，但在名老中医配伍时往往产生良效。进一步研究发现，附子与半夏配伍在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早期可以激活β受体带来支气管舒张，有利于治疗；但在COPD发展到肺心病阶段，再用附子与半夏配伍则可能导致心衰猝死，也就是说，同一配伍组合在不同疾病阶段也会产生不同的作用。项目首次系统揭示了中药“十八反”配伍禁忌的科学实质，系统回答了中药“十八反”“反”与“不反”以及为什么反的科学难题；发现了“相反”配伍蕴含的若干规律性，为临床合理配伍与安全用药提供了重要支撑。项目还创建了国内外首个中药联合用药预警系统平台，服务于临床安全有效用药。研究成果还被载入《中国药典·临床用药须知》，并作为新教学资源编入国家规划教材《中药学》《中药毒理学》等。
一首方剂的每一味药都含有百余个成分，段金廒团队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手段，从物质基础角度阐明了方剂随药味组成和剂量变化，作用于不同病症的功效物质组成及特点。“幸运的是，随着技术手段的丰富，我们掌握了更多数学模型、色谱－质谱的联用技术、代谢组学技术，还通过建立体内外各类模型模拟疾病不同阶段，得到客观的有效性、安全性评价。”段金廒说，“研究成果文章发表后，不仅要让中国人看得懂，更要让国际上的医药学者都能听懂中医药的有效性。”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获奖是段金廒教授继2018年“中药资源产业化过程循环利用模式与适宜技术体系创建及其推广应用”项目和2011年“中药资源化学研究体系建立及其应用”项目后荣获的第三个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
细数就能发现，段金廒开展的项目工作，几乎没有短于20个年头的。段金廒感慨，自1980年从沈阳药科大学毕业后，到宁夏药品检验所工作，后来有机会参与到全国第三次中药资源普查工作，使他对中药资源的感情非同一般。他仍记得，当年老师曾告诉他，我国中药种植面积越来越大，但突出问题是仅仅收获了传统的药用部位，其他的非药用部位如根部、地上茎叶等被废弃，对中药资源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和环境问题。但所谓的“非药用部位”也同样具有利用价值，值得学者们进行挖掘研究。受老师的启发，段金廒开拓了中药资源循环利用研究领域，在全国率先提出并创建了中药资源循环利用的理论方法和技术体系，也创立了新的交叉学科——中药资源化学学科。
无论是中药资源循环利用研究，还是对经典方剂或中药配伍安全性有效性的研究，段金廒始终秉持着密切结合临床和国家的重大需求，以重大问题为导向，寻求重要科学问题和应用价值来组建团队，开展科技创新。“人不能急功近利，做什么事都要有坚持和毅力，这样才能把祖先留给我们如此珍贵的文化遗产保护好、传承发展下去。”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蒋明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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